卢洋是一个不太典型的基金经理。
在泊通投资官网展示的团队照里,中间那位穿着T恤加运动衫的人正是它的创始人,卢洋。自从有了公司文化衫,出门更省事儿,不管是日常上班还是路演见客户,五件印有泊通logo的T恤和外套轮流替换,这在西装革履的资管行业,卢洋看上去有点不一样。
毕业于北大数学系的卢洋,既非金融科班,也没有按照传统的“卖方研究员—买方研究员—基金助理—公募基金经理-奔私”的成长路径——当年听了时任北大数学科学学院院长张继平一句:“真正能把数学理论研究往前推进一两步的人其实少之又少,更多的人应该做的是把数学变成有用的东西”,从而决定放弃北大应用数学系的硕博连读,将自己的职业生涯投身金融。
在他眼中,投资决策更像是在边界条件下解方程求最优解的过程,各个策略之间的配比是风险收益特征各不相同的表达式。
和动辄从业二三十年的老将们相比,80后的卢洋和他带领的团队在整个资管行业也显得特别年轻,但年轻泊通的成长是飞速的。
2014年泊通成立,当年年底团队只有7个人,规模仅1个亿。而2015-2016股灾期间旗下多支基金不仅几乎未受伤随后净值还快速创新高,由此泊通渐渐被市场关注。
2016年沪深300累计下跌11.28%,泊通从年初熔断的坑爬出来且全年取得正收益,随后管理规模获得快速增长,到年底时管理规模已经达到十几个亿,同期团队力量也有效扩充。
截至2019年底,泊通规模已经超过50亿,成为这5年当中成长最为迅猛的私募之一。目前,泊通投研团队有20多人。2019年卢洋还引进了运营、产品等多名核心人员,包括从硅谷互联网公司挖来了毕业于哥伦比亚大学的王瑾担任CEO,进一步优化公司运营管理。泊通旗下产品的净值表现,可以说是其过去5年高歌猛进的路程中最有力的助推器。站在2019年年末,好买基金研究中心又一次走访了泊通。
高速列车的更新迭代
私募这个行业永远不缺乏竞争。曾经最快的高速列车如果不进行更新迭代,就有可能在下一个时代里被无数新型号超越,而成为过时的“绿皮慢车”。作为一家私募公司的创始人,卢洋责无旁贷地担任起这趟高速列车上“制高点”的制定者。
达里奥曾在《原则》一书中写道:“如果你看上一年的自己,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傻瓜,那就说明你这一年什么都没有学到。”而梳理泊通近6年的发展过程就会发现,泊通投资从未“躺在一种策略上赚钱”,而是持续做优化迭代,在访谈中卢洋说:“于我而言,‘不将就’意味着寻找到自己的人生上限究竟在哪里。”
2014年,以“性价比”来进行二级市场投资的理念基本成型,当年卢洋主要是在衍生品上进行配置,包括高分红的可转债、可交债、股指期货等,以平滑净值波动,周最大回撤不到1%。但总结这一年的得失时,卢洋认为自己为了控制波动其实放弃了更大的潜在收益:假如把三成仓位的国电电力可转债换成持有长江电力的股票,性价比会更好。
2015年,股市快速上涨降低了中小创成长股的性价比,卢洋3月份将仓位逐步转移至涨幅较小、估值合理的大蓝筹,5月开始拿出仓位逐步买入折价严重的分级A以对冲潜在风险,有效控制了股灾1.0的回撤幅度。8月份股灾2.0时则将仓位主要配置在了黄金、港股、美股的蓝筹股和少量的A股蓝筹股上,当月逆势获得正收益。尽管在2015年市场的极端波动中,泊通的产品回撤较小获得市场广泛关注,但卢洋对2015年仍有不满意,他觉得过早地放弃了在更好的位置去卖出股票的权利,应始终保持90%以上的股票仓位,同时在4500点拿出5%的仓位滚动做虚值看跌的50ETF期权,实现更高效率的工具和仓位利用。
2016年泊通做了很漂亮的石油石化之间的套利。用宏观视野做商品期货和股票之间套利交易,不仅有对冲保护还获得正收益,具体的操作包括中石化和华宝油气衍生品之间的套利、钢铁股票与钢铁期货、煤炭股票与煤炭期货的套利。而回顾2016年,他仍然对这一年套利交易资金效率不高而感到可惜。卢洋认为,既然看准了套利机会,应该巧妙地用杠杆把资金效率进一步提高。
2017年以五成仓位的优质大蓝筹获取较高收益从而充分展现主观选股能力;但考虑到去杠杆的大背景,卢洋拿出三成风格轮动的对冲仓位,甚至减弱了部分收益。事后来看2017年的”漂亮50“一九分化的极端行情使得泊通与满仓优质公司股票的部分同行相比,收益率显得中规中矩,卢洋当年最大反思则是——“该赚的钱没有赚到”成为泊通不能承受的风险之一。
2018年,泊通采取了二八收益法,进行精选个股和股指期货的组合,当年8月份之前仍是正收益。到了四季度,卢洋看到股息债息利差将缩窄的套利机会,然而利差短期不收敛反而扩大,虽然最终跌幅仍优于沪深300,却出现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年度亏损,并创下最大回撤历史记录——这让卢洋看到了单一策略的危险,同时过早满仓也让卢洋思考如何保留在更低的位置加仓的权利,必须要在“任何时候有现金储备让自己总有‘子弹’可用”。
2019年泊通超额收益的主要来源是年初的高仓位和期权套利策略:一方面布局了传统行业龙头和科技龙头两端,根据对利率趋势的判断对两者进行平衡;另一方面利用期权工具,捕捉极端估值带来的套利机会,在估值较低景气可能出现拐点的板块里找标的做多,同时在估值较高景气度可能回落的板块中找标的做空,年底大盘波动时而泊通净值再创新高。而随着策略和方法的逐步丰富,卢洋的思考也变成了如何“用更佳的策略和工具表达自己置信度最高的观点”。
在管理规模和团队人员逐渐扩大的同时,泊通投资策略和投资工具也越来越丰富,而每一年都有新的套利模型和衍生工具使用,是因为在卢洋看来没有单纯的好策略,策略之间也并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同时,每一种策略都是泊通自己开发,所以较为了解他们的成因:“我们是在组合他们好用的原因而非根据历史数据组合好用的结果,背后的底层逻辑是在欣赏到每一种策略的美的基础上用数学建模和ROI思维去客观评价”。
在卢洋看来,投资本质上是一门融合学科,是所有领域里最交叉、最复合的学科,其研究范围涉及经济、法律、财税、人性、艺术、技术……一方面,在单一维度上做到第一名并不科学,另一方面成功没有模型,创新没有公式,思维不可囿于框架。这一切是充满变量和不可知性的,但这种不确定性,在他看来,恰恰是投资的魅力所在。基于对自己的“不将就”,卢洋和他的团队一直在挑战自己的“非舒适区”,建立“刻意练习区”。
从基金经理到产品经理:提升产品置信度和用户满意度
卢洋对2014-2017年的反思更多在于套利工具用得不够好:“有了正确的思考逻辑却没有更好的方法论”,于是卢洋把“该赚的钱没有赚到”与“短期内无法挽回的损失”并列为泊通不愿意承担的两种风险。
所以在确定自己看到2018年年底股息债息巨大套利机会时,卢洋选择满仓干,但他一方面低估了市场的套利回归的时间跨度,虽然套利空间进一步拉大但延迟到2019年一季度才兑现;另一方面他又高估了客户的承受能力——他在2018年底一次采访中自信满满:“当然这个需要一定的铺垫,因为投资者可能不支持你这么做。但从过往泊通的业绩表现和树立的形象来看,投资者都支持我们这么干。”
而因为2018年泊通出现自成立以来第一次年度亏损并创下历史最大回撤记录,当年年底有一部分年初新进来的客户开始表现出不满,即便2019年一季度受益前期高仓位优质股票布局净值得到快速修复,仍然有小部分客户选择赎回。
在这个过程中,卢洋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开始回到原点思考客户的真实需求到底是什么?性价比的高与低该由谁来定义?卢洋在与好买基金研究中心的访谈中分享自己的思考:“未来泊通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提高产品的置信度,因为你只有让客户觉得产品是有稳定预期的,客户才敢于去拿住。做私募管理人要跟外界传递的不是你的投资有多厉害,而是你产品的确定性。”
2018年的经历让卢洋深刻认识到,投资者更在乎的还是投资结果,也就是收益率和确定性。“这就好比,华为手机在各个硬件方面都做到了性能更好,但是大家还是觉得苹果的用户体验更好。”卢洋在《2020年致投资者的一封信中》如此写到:“所以,好的投资经理还应该是好的产品经理。”
卢洋评价自己之前更多是“宏观自由风”,基于“套利思维”——付出的风险和享受的收益之间极其不平等——但这种策略的灵活性对泊通来说也许是双刃剑:他需要不断地回答如何在下一年继续找到不错的套利机会,但更重要的问题是如何解决好客户的稳定预期?
对于前一个问题,卢洋似乎并不担心,在他看来每一年市场市场都可能会用一个概念、一个题材、一个话题,把所有人都赶到船头,但未来大概率是大家还是会走到船的每一个角落让船回归平衡:“这些轮回的关键在于人心,人性永不变。”
但究竟如何进一步提升产品置信度和客户的满意度? 过去几年里,卢洋一直在找寻答案,外界也看到泊通在不断扩大能力圈、解锁新技能,可运用的投资策略和工具越来越丰富多样。但2019年的策略优化更为精进——目前泊通在打法上,更像是股票为核心的多策略,围绕三种核心能力(主观选股+量化择时+宏观对冲)对应到三种超额收益来源(选股α+择时α+利率趋势),通过不同工具落地为8个核心策略,并组合为高中低不同风险偏好的三大产品线。
这意味着卢洋要改掉自己的“自由风”,在各个产品线中将策略配置比例“写死”,更多地保证产品的确定性和置信度,投资者可根据自己的风险偏好自主决定选择不同的产品线,在大幅提升客户满意度的同时,卢洋也逐步从基金经理转型为产品经理。
半人半马的战斗力
出身北大数学系的卢洋并不愿意给泊通打标签,“我甚至没有投资框架,如果有,也是“风险收益比”,即ROI。评估投资机会如此,评估策略取舍时也是如此:综合考虑每种策略“超额收益来源、时间分布和策略间的负相关性”这三大维度的ROI性价比是唯一评判标准。
泊通喜欢用数学公式来表达“做好每一个时间点上的风险收益比,就是做好了长期收益率”,但究竟如何才能做到风险收益比的最优呢?卢洋坦承泊通在主观选股、量化对冲、宏观对冲的单一维度上都并非全市场第一,战斗力来自“半人半马”的工作方式——将人的思维作为建模的起点,数学与程序作为论证和执行的依据,实现校正后的高性价比投资。
1997年5月11日,IBM公司研发的深蓝(Blue)成为第一套击败人类国际象棋世界冠军的AI方案,当时最伟大的国际象棋手卡斯帕罗夫在20步之内就选择投降。
卡斯帕罗夫由此获得了启发:人类是否能够与人工智能携手共进?随后1998年,他举办了全球第一届“半人马象棋赛(Centaur Chess)”。这里的半人马借用了西方神话中的比喻,只不过其含义由半人半马变成了半人半AI。
人类大师们更擅长深远的国际象棋布局策略,但却无法提供充足的算力以思考数百万种落子的可能方案——与之相反,人工智能则长于可能性推衍与计算,但对大局观却不甚了然。由于人类与人工智能在各自的层面上皆极为强大,因此卡斯帕罗夫认为,当二者结合为“半人马”时,应该可以击败纯人类或纯计算机选手。
但卡斯帕罗夫仍然对比赛结果感到错愕,因为最终的冠军是两位根本不懂下棋的门外汉加三台普通计算机。这三台计算机运行着三款不同的象棋游戏AI,而在这些AI对下一步的意见出现分歧时,则由人类“教授”计算机进一步对决策进行研究。
正如卡斯帕罗夫所提到,“低水平人类+低水平机器+更佳处理方式,在水平上要高于单纯只是性能强大的计算机;更重要的是,前者同样压倒了高水平人类+高水平机器+低水平处理方式的组合。”
由此卢洋觉得,泊通投资多策略的关键在于“+”,而“+”的最大壁垒并非多么厉害的基金经理或者多么厉害的程序模型,而是“该人做的交给人,该马做的交给马”,因为人更擅长思考未来世界的样子,因为我们更了解自己想要什么;机器更擅长冷静,不带乐观的假设,也不带贪婪、恐惧、恐慌的情绪进行交易;而且更重要的是人与马既有合作又有竞争,相互喂养中成长提升。
当然,卢洋并不完全满足于“半人半马”,在他看来如果“多我一家不多、少我一家不少,泊通就不应该存在”,他觉得未来更多的是做其他人做不了的事情,“泊通真正的劣势恰恰是在于长板还不够长。未来我要把长板变成别人追不上的东西。”
“泊通在投资”
虽然卢洋自我调侃曾是“自由风”,但其工作日常非常规律——早上8点起床,9点到公司,过完手头上的基础工作后,11点半出去到奥森跑步,回来路上到7-eleven带点吃的,下午忙完在6点左右回家吃晚饭陪闺女,9点多小家伙准备洗漱哄睡时再回到办公室,看投研团队的报告和投研开会讨论,回家休息最起码要凌晨12点半以后。
从2014年12月6日起每周三收盘后,投资者都能收到卢洋头天晚上梳理的阶段观察和投资思路,这种“ing”(现在进行时)状态与其公众号名字“泊通在投资”似乎形成呼应。到2019年末《泊通周记》已累计253篇:一方面是记录自己的思考和不断验证,另一方面这种沟通方式也帮助卢洋逐步建立和提升投资者的信任度——第一,做之前要和大家沟通自己在做什么;第二,一路走来,要一直按照所说的在做,言与行要一致;第三,途中的进展和最终的结果都能令人感觉不错。
卢洋并未着力论证中国如何未来可期,在他看来“相信中国美好前景”恰恰是他为泊通投资者设定的门槛:“我筛选客户的标准不是你多有钱,而是你相不相信中国未来”。围绕泊通愿景“致力于帮助那些相信中国美好前景的投资者,用适合TA的投资方式去分享中国经济成长的时代红利”,他需要发力的是如何以半人半马的方式在科技赛道上实现高性价比投资,让投资者分享下一个时代的红利。
投资金句
1、我们每年都有新的套利模型和衍生工具,是因为在我眼里任何一种策略都没有高下之分;在我心里只有当下的好策略,没有永远的好策略,在欣赏到每一种策略的美的基础上用数学建模和ROI思维去客观评价。而每一种策略都是泊通自己开发,较为了解他们的成因,是在组合好用的原因而非组合好用的结果。
2、 对于投资者来说,大家并不能准确的判断可能也并不在意我们的投资中科技含量有多高;大家更在意的是投资结果:一方面是收益率,一方面是确定性。这就好比,华为手机在各个硬件方面都做到了性能更好,但是大家还是觉得苹果的用户体验更好。所以,好的投资经理还应该是好的产品经理。
3、泊通的策略组合绝不是简单混合,而是在分析每种策略“超额收益来源、时间分布和策略间的负相关性”后,按预期效果给予不同策略不同的权重,给予每个策略清晰的单一目标,让各自能力最大化、充分做自己,同时通过策略收益来源之间的低相关性来降低风险,让每个策略效用最大化,互为攻守,达到最佳风险收益比的目标 。
4、在看到任何问题的时候我脑子里会自动反应为数学模型和方程,在有限边界条件下求得最优解。在解最优曲线的时候,谁的工具多谁就有优势——如果你只有锤子你可能看什么都是钉子。
5、未来高收益策略与你能否看到未来世界的样子才更重要,而不是DCF算得准不准,所以一定要基于场景赛道去选择好公司。泊通未来投资的三大场景很明确:新零售、AI+、云计算+。
6、我们不用去猜中国经济未来好不好,未来中国经济肯定很好,关键在于如何与自己发生关联?所以投资要解决什么问题?投资要解决的不仅仅把一块钱变成两块钱,更重要的是解决下一个时代与我有关,让《新闻联播》里的好和我有关。
7、泊通优势恰恰在于我们并没有特别要补充的短板,但我很清楚泊通真正的劣势在哪里——现在的我们长板还不够长。未来要补的不是短板而是长板,我要把长板变成别人追不上的东西。
8、和散户比,私募的壁垒究竟在哪里?可能不在于你能买到更好的股票,也不在于你的交易比散户做得好——最起码你无法长期证明这一点。那么我们和散户的壁垒一定是另一个维度上的考量:有更多维度的思考和有更好的非线性工具,最终导致长期结果的差异。
9、创业的本质不是逆天改命,一定是做历史宏流中阻力最小的方向。我创业初衷就是想让一个事情呈现出它本来的样子,而泊通只是加速进程而已。对于资产管理行业来说,怎样才是它“本来的样子”?在我看来,就是真正从客户需求出发做出好产品,找到自己的存在意义。
10、我那一届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大概招了有300多人,有一次院长张继平问我们:“觉得自己未来能成为数学家的人有多少?”当时举手的有100多人,然后院长说,其实他希望最后能成为数学家的有30个人,能成为数学工作者的有150个人,其余应该去从事其它的行业:“真正能把数学理论研究往前推进一两步的人其实少之又少,更多的人应该做的是把数学变成有用的东西。”很幸运我选了投资,因为最容易建模的领域就是宇宙学和投资学。我2017年与大连理工数学学院合作了一个研究项目,我就是想告诉那些学数学的人:“你学的东西很有用”。
泊通投资卢洋:只有一时的好策略,没有永远的好策略
访谈时间:2019年12月
好买:您在北大学的是数学,最早是从什么时候接触到投资的?
卢洋:我妈妈是会计,她从1996年就开始炒股票,我也从她那得到启蒙。2001年上大学之后,我每年放假回家就帮她炒股票,所以算起来我也是比较老的股民。
我真正自己有股票账户是2006年读研究生期间,那时候课程和毕业设计都告一段落,加上我已经决定不再继续读数学博士,所以那期间花在股票上的时间也就变多了。
说实话,当时我炒股票并不是研究估值或基本面,就是做交易,我记得当时我就很喜欢权证交易,做了很多。
好买:为什么没有继续读数学博士搞数学研究而是决定投身金融行业?
卢洋: 我那会儿在北大觉得特别迷茫的一点是,我不太知道学九年拿个数学博士和在北京有五套房子,究竟哪个更光荣?很多人可能很佩服你,他看你拿了数学博士觉得很厉害,但是他也不太知道你到底厉害在哪儿。
我们那一届数学系有300多人,当时北京大学数学科学学院院长张继平问我们,觉得自己未来能成为数学家的人有多少,举手的有100多人,然后院长说,其实他希望我们这里边能成为数学家的人有30个人,能成为数学工作者的人有150个人,剩下的那些人应该去从事其它的行业。真正能把数学理论研究往前推进一两步的人其实非常少,更多的人应该做的是把数学变成有用的东西。
我很幸运选择了投资,其实最容易数学建模的两个领域,就是宇宙学和投资学,因为这两个领域最光滑,没有那么多的摩擦。2017年3月,我们和大连理工数学科学学院联合创办“行为金融与流体力学研究中心”,其中有一个很重要的出发点就是想告诉这帮学数学的人,你学的东西很有用。
好买:您后来就去券商做自营,一开始也是以交易为主吗?
卢洋:2009年我到东海证券,先做了一年的研究工作,我师傅就觉得我对股票很有感觉,虽然我可能并没有把基本面说清楚,但选的股票就是能涨。到2010年,他就决定给我一个2000万的盘子试一试,到我2011年离开的时候账户有4000多万。
回头看,那一段时间,我赚钱还是靠抓住了几个大的主题。2010年上半年抓住的是磁性材料的主题,后来市场不太好的时候抓住了白酒的主题。到2010年9月份美国开始量化宽松,我就在铜的板块上配了点股票,包括2011年初有一段“高端制造”的主题。当时就是抓住了这四个机会,每个机会上差不多都吃到了30%的收益。
好买:您提到其实在早期做券商自营那段时间,对很多股票的基本面研究得并不深,那您对这个股票的信心来自哪里?
卢洋:来自于我知道市场在关注什么,而且我研究基本面的逻辑是在于我知道你们在博弈什么。我当时研究的重点就是,我要知道你们在做什么。我博弈的基础是我和你有同样的话语体系,我当时一个很简单的逻辑就是:大家博弈的点在哪里,Alpha就在哪里。
那么我要判断的就是,在边际的改善和预期的变化之间,现在市场走到了哪里?比如说我们要走100步,现在是刚走了5步还是已经走了50步?如果我判断你现在刚走了20步,我愿意跟你玩,但如果你现在已经走了50步或者60步,我就不跟你玩。这就是为什么我们2019年不会去参与白酒也不参与医药,就是因为我认为市场已经走过了50步,剩下的50步我不愿意陪你走。
好买:那你如何判断市场走了多少步,通过涨幅或者估值?
卢洋:不是。首先要看市场认知差。为什么我后来一直很关注基本面?我有一个逻辑就是,我和别人聊这家公司的时候,我会去判断,他们对这家公司的理解,和我们相比有没有更深刻?如果出现了很多人开始和我泛泛而谈,那肯定不是一个好信号。
另一个指标是公募基金持仓占比。我自己的经验是,当一个好的公司刚开始在往上走的时候,它持股结构里,公募基金的持仓比例不会特别高,反而是外资比较多。而到高点的时候比例则可能反过来。
好买:你从交易到基本面的转变是怎么发生的?
卢洋:这不矛盾。因为我后来更追求确定性了。之前的博弈里面,我是做好了很多做错的准备,而且选择也很有限。但如果我对一个公司的基本面研究很深刻,我觉得就可以在博弈和不博弈里面做选择。比如我买了某只股票,我可以跟你博弈,短期涨多了我愿意卖一点,跌回来我再买一点;但是我也可以不做,我拿着也很好。这就相当于我有了第二套方案,我可以不去做频繁的止盈止损。这就是我研究基本面的意义,它让我赚钱更具有了确定性。
好买:对基本面的研究,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重视的?
卢洋:从2011年开始。2011年那轮大熊市的过程中,我发现了基本面是一个非常坚韧的东西。这也是2011年我们能熬过来、业绩做得不错的原因。当时我们重仓的股票有格力电器、上汽集团、青岛海尔、宇通客车,这一些无论是从估值还是从基本面来看都很扎实的公司。当然另一方面也是形势所逼,因为那些主题类的公司都已经变得特别贵,经历2010年之后,好公司还便宜的就会发现只剩下汽车和家电,所以我就只能往这里走。
我自己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体会就是,基本面确实是一个能保命的工具,所以到2014年我出来做私募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变成了基于基本面做博弈,基本面也成为了我们很重要的一个投资能力。
好买:那在泊通的投研里,一个标准的选股的流程是什么样的?
卢洋:还是有重大变化的。2014年那时我刚做私募,当时我觉得选股的逻辑更多的是在于选一家好公司。什么叫好公司?好公司就是有好的产品,同时公司的运营效率和公司治理都非常好,典型的就是格力电器和海螺水泥。它非常棒,产品也好,公司治理也好。其实空调并不是一个好赛道,水泥也不是,但他就是战胜了许许多多的同行,这里面的关键不在于赛道,而在于它们的公司治理很好,管理能力特别强。
但现在我觉得这一套理论其实并不好用了。为什么?因为在这些行业里面,现在还活着、还能跟你竞争的人,公司治理都不差。你再从公司治理这个维度去战胜别人,可能性已经很低了。
所以,未来我们对于“好公司”的筛选,更多会从选赛道和场景出发,我们要看到未来几年我们社会巨大的变化在哪里,这种变化背后对应着什么赛道或者是什么场景。然后基于赛道和场景再去选好公司。泊通现在定义的未来要投资主要是三大场景,一个是新零售;一个是AI+;一个是云计算+。而如果在这三个大场景下,你就会发现选公司就很容易。所以,我觉得当下对于好赛道的评估要大于对好公司的评估,因为在你看准的赛道场景下好公司就摆在那儿。
好买:你的主观选股逻辑和别人有什么不一样?
卢洋:这是我们的底仓,在这个底仓上我不排斥和别人做得一样。我们和别人的不同并不在于这儿,我们和别人的不同在于我们有数学模型去增厚它,比如说我的高频,我的量化择时,我的场外期权等等。
本质上,我就觉得未来能用DCF评估的公司本身长期收益率都不会太高。过去几年的收益来源,主要是DCF下的好公司从之前的被低估到现在的被高估,已经走过了一个估值的纠偏,但我并不觉得DCF长期来看在未来会是一个高收益策略。未来的高收益策略一定是你要对未来有正确的评估。你能看到未来世界的样子才重要,DCF算得准不准其实不是最重要的。比如我要保证的一点是,我的投资在未来的《新闻联播》里是能看到的。
好买:泊通投研团队的仓位如何分配,是依据收益率吗?
卢洋:不是,我让他们去抢仓位。
好买:这个仓位怎么抢?
卢洋:就是他说,“我的这个判断是对的,你必须得买一点,你必须得买一点”。
好买:对错的标准呢?今年得赚多少收益?
卢洋:不是,我觉得这不用。但是你要让我看到你的决心,说这只股票你必须买2%的仓位。有的时候买和没买的差别不在于你推没推,而在于你有没有拍着桌子说。如果你有勇气跟我拍桌子说这个你必须买,我就敢买。如果你推恒瑞医药,我没有买,问题也许就在于你推的时候本身你不够坚定,你可能让我看到了你的心虚。
好买:泊通的投研里,其实非常多的人都是数理背景,您个人还是比较偏好数理背景的人,是吗?
卢洋:我要求用数理的学科背景构建大家的话语体系,不能各说各话。里面有一个问题,为什么大部分人是我们自己从头培养,而不是从外面找?其实都一样,我要建立大家共同的沟通话语体系,不能因为你厉害,你就可以说的话和我说的话不是一个体系的,因为那样大家就没法沟通,没法形成合力,也没法考核,效率就变低了。
我们一定是能够高效沟通的。比如我跟团队里其他学数学的人沟通,大家很快理解到我的点,因为大家有同样的数学思维。我对一件事情的评估标准也是一致的,就是ROI。
好买:您自己如何回顾和评价泊通近六年的发展历程?
卢洋:2014年(成立泊通)的时候我们是三个员工管1个亿;2015年的时候我们是五个员工管7个亿;到了2016年,我们是七个员工管10多亿;2017年的时候,是十几个员工管了20多亿;然后2018年,是20多个员工管了接近40亿;到2019年年末,我们是40个员工,管理规模是50多亿。
我们的成长没有在某一年增长得特别快,也没有在某一年停滞不前;我们一直是不疾不徐,每一年都在努力围绕性价比做出好产品;每一年都排在行业的相对稳定的位置上,虽然无法短期取悦到太多的客户,但努力做到对客户的长期收益负责。
在管理规模和团队人员逐渐扩大的同时,我们的投资策略和投资工具也越来越丰富:最初的时候,就是我的基本面选股和廖璐的量化择时,后来我们又丰富了衍生品的工具,比如说2015年分级A,2016年的石油石化股和石油期货的套利等等,后来在2017-2018年,我们开始把场内的期权作为我们研究的重点,到2018-2019年,我们还在国债期货上储备策略,我们现在是用股票、债券、商品、期货、现货、期权,在横纵坐标不同维度上储备了8个核心投资策略组合。
好买:您2014年出来做私募的时候,没多久,就遇到了2015年一个比较极端的行情,暴涨之后就是几场股灾,但那一年泊通的业绩是非常好的,您是怎么预见这个股灾的?又如何在这种市场里做出超额?
卢洋:其实并非我精准判断顶部,而是认为风险收益比较低时采取了期权套保的方式去应对。其实泊通比较擅长做这种波动非常大的市场,波动越大我们的超额收益越高;但我觉得其实成熟的投资者都能躲过去股灾。我没见到哪个知名的私募2015年是躲不过去的,只不过有的人回撤大一点,有的回撤小一点。
好买:这是某种幸存者偏差吗?
卢洋:不是,就是投资者成熟不成熟的区别。这种区别在于对市场的认知,就在于一个人如果经历了牛熊周期,在2015年上半年还很乐观,我就无法理解到底是什么心态了。
说实话,2015年股灾不是没给你逃离的机会,第一轮股灾下来,是能逃的,你只要跑了就好了,不要那个时候了还要在里面博弈。其实第二次股灾“杀人”要比第一次重得多。2015年的股灾,第一次是从5200点跌到3700点,后来反弹到4300,最“杀人”的就是第二次股灾从4300点到了3300点那一轮。埋在里面的人,要比第一轮股灾多,为什么?因为第二轮很多人本来不是重仓,后来跑去抄底把自己干成重仓,结果又跌一波。
好买:到了第二轮下跌1000点之前,其实很多小股票先反弹了一波。
卢洋:对,但是第二轮很多小股票的跌幅也要远大于第一波。因为第一波股灾的时候所有股票一起跌,全市场在跌。但到了第二轮股灾的时候银行股就没跌,跌那一千点大部分是小股票,很多小票直接就打三折了。
好买:你2015年分级A怎么操作的?
卢洋:我当时是50%左右的分级A和50%左右的股票,我相信我的那些股票也很好,我当时拿着万科、招行等等这样一些股票,占了我股票仓位的一半,它们的整个跌幅就没那么大。我记得万科当时最多的时候从14块钱跌到12块钱,招行差不多也是这样的幅度,所以我的股票平均跌幅就是20%。但是分级A的下折会给我带来20%的收益,所以当时整体回撤控制的还不错。
好买:分级A到5月份的时候有段时间波动很大,大概是在股票市场下跌前的一个星期,印象中有一天分级A都快跌停了。
卢洋:就在那一天我们买了很多。我记得当时是互联网A在跌停板上有4个亿的量,那一天我们差不多买了一个多亿的量。当时我对这个事情有非常强烈的认知。后来互联网A出现下折,不到一个星期的时间就涨到了1.02元。
好买:你当时买分级A是基于一个博弈的逻辑吗?
卢洋:我是为了做组合,拿分级A和股票做一个对冲组合。它可以保证当市场涨的时候股票这边还会涨;当市场跌的时候,分级A可以做保护,相当于我是在做套利——不管未来是涨还是跌都是好:涨的时候赚股票的钱,跌的时候赚分级A的钱,不涨不跌你赚固定收益的钱。
好买:我们看到泊通的策略储备是很多的,使用的工具也很多,但这背后我们也需要一套完整的投资体系去支撑您的判断,如何用好这些工具?
卢洋:我觉得这是我们另一个维度的优势,我们不简单迷信任何一种策略的好。我们公司没有给自己贴上任何的标签,不贴价值投资的标签,也不贴量化alpha、量化择时的标签。我并没有见到和我们做一样事情的私募,这是我们能够说服自己做这个行业的一个原因。我觉得我的东西如果特别容易代替,我就不太会做。
我对每一种策略的好和坏看得很清楚,我也不会去说某个策略比任何其他的策略更高贵。当我在做交易或者做投资的时候,我会客观地看待任何一种策略的好和坏。当我认清它好和坏的时候,我会知道只有此时此刻的好策略,没有永远的好策略。
我觉得关键原因在于我还够年轻、够包容,我没有对任何策略有歧视,对我来说一切都是数学题,你跟我说的东西在我脑子里马上形成一个方程式,这个方程式下面有边界条件,然后我去求得这个方程的最优解。
我觉得投资赚钱是天经地义的,但是投资赚钱的速度大家是有差距的,我一年能赚5%,你一年能赚10%,那你牛。你一年赚5%,我赚20%,那就是我牛。大家其实比的不是谁赚不赚钱的问题,而是看谁赚钱的效率高。
所以我们在解这个方程求最优曲线的时候,谁的工具多谁就有优势。多工具、多策略很重要。我既可以获取股票基金的收益,同时我还可以把隐含波动率做得更低。这背后的原因在于泊通是基于多维度的思考。 投资是什么?投资其实需要多维度的思考下的多脑模型。
如果我是一个只专注于价值投资的人,我看待所有问题的方式都是买卖股票,宏观环境差,把股票卖了;现在转暖了,我就把股票买回来。你就会发现,当你只会价值投资的时候,相当于你手里有一把锤子,那你看所有的问题都是钉子,你看到所有的问题都想上去锤一下。
而如果我们现在有多种套利模型和衍生工具,相当于我手里有锤子、钳子、扳子、螺丝刀。当我面前放着这个螺丝钉,我应该选择用螺丝刀把它拧进去,而不是只能用锤子把它砸进去,因为有时如果你用锤子把它砸进去,成本太高了。比如说我认为平安涨到100块钱,它只是贵了,而不是不好,平安依然好,只是短期有点贵。也许平安应该值90,现在到了100。但我并不应该因此就把平安卖了,为什么?万一涨到110、120呢?我应该做的是在100块钱买一张期权——我未来三个月有权利在100块钱卖出平安。你涨到100、120的时候,我可以放弃这张期权,损失的只是有限的期权费;而如果平安跌到了90我就行权。所以不管未来是涨是跌我都有应对框架。
所以我很喜欢查理芒格的一段话,他说:“如果你要修理某个东西,却没有合适的工具将是什么样的结果。有合适的工具,就会使问题好解决些,事情好办些。这也同样适用于心智模型,你所拥有的心智模型越多,你就趋向于做出更加正确的决定。而实际上人们在思考过程中却不这样自然,大脑更倾向于用自己知道和喜欢的模式思考问题。”
好买:从应用数学的出身到投身投资行业,您的这个投资体系如何形成?
卢洋:这首先和我的性格有关系,我非常愿意看别人擅长的东西,我非常喜欢去了解一些很新鲜我不曾了解过的事情。那么我怎么评估它?我的标准就是:对应每一种投资策略都是应该有预期收益率,没有预期收益率的策略都是耍流氓。所以,当我去看每一种策略的时候,我会在脑子里给它建一个模型,看什么因素是他赚钱的关键。
我评估这个策略靠什么赚钱,主要三个维度:第一,看超额收益来源,你的alpha产生于哪里;第二,看时间分布,在哪一种行情下什么策略更适合;第三,看策略间的负相关性,两两策略之间怎么做组合,它们之间能不能形成合力。
我们首先要评估每一个策略自己的ROI,就是单个策略本身,此时此刻是不是个好策略;然后,我们还需要评估怎么组合这些策略才是最好的。比如,我现在的策略库里有8种武器,但是这8种武器里面,随时随地要选出3种去作为我主打的策略,我要怎么样去选?怎么样做组合?组合之后的ROI也很重要,既享受到股票基金的收益,同时也把隐含波动率和回撤做到更低。
好买:您怎么看2018年创下截至目前最大回撤历史记录和年度亏损?
卢洋:主要原因是我把仓位都集中在股息债息套利这一个策略上。回过头来看股息债息套利策略确实是好策略,能赚很多钱,但问题是当时承受的回撤会很大。未来我再看好的策略其占比也不会那么高了。
我自己的认知是,我们现在其实是在做产品,我之前可能是很自由的风格,基于的也是一个“套利思维”,所谓套利就是你付出的风险和你享受的收益之间极其不平等,这个就是我之前的方式。但是从2019年开始,我们更多地其实是在做产品,把产品打磨好。我要保证产品的置信度,我说的和最后呈现给你的是高度一致的。
好买:2018年出现了很大的波动之后,其实会有一些投资者觉得泊通的操作是不是出现了一些风格漂移,特别是和2015年相对稳健的表现对比。
卢洋:其实我们的风格从来没有漂移,因为5200点的保守和2500点的激进是一样的逻辑——5200点选择用“控制风险补偿未来收益”和2500点选择用“未来收益补偿现在风险”,这两种策略是同一种策略:高性价比策略。我是学数学的,学数学的人喜欢干什么?不断在策略之间优化配比出更好的性价比,这也是泊通投资最核心的逻辑所在。
回过头来看,从5000点的时候做分级A对冲股票和2500点的时候满仓去做股息、债息之间的套利,看上去都是一个高性价比的策略,但事实上我觉得可以做得更好。2015年和2018年我们做这件事情的时候逻辑上都是对的,倒回去看也没什么问题,那问题在哪里?就是我们选的工具还不够好——有了正确的方向和思考逻辑却没有更优的方法论。
可能很多人觉得我2015年做的很不错,我自己其实是觉得2016年做的还不错;可能很多人觉得我2018年做的不太好,我自己其实是觉得2017年做的不够好。未来,泊通还会对不断的自我反思,思考如何做到更好——“思考的多维度
好买:所以,您其实就是在吸收各个策略的好与坏,评价它们对组合的贡献。
卢洋:对。回过头来看我的成长路径和大多数人不一样,对我来说我只会思考投资机会。其实我没有所谓的框架,如果有的话也就是ROI思维下的解方程。基于ROI你就不会觉得哪个策略特别好或者特别不好,我并一定非DCF不可,或者框在价值投资里。我的思考逻辑和大部分基金经理不同。
好买:每个人的想法都有一些不一样。对于坚持价值投资的人来说,可能一直在这上面钻研,也是一种策略。
卢洋:有可能,但过程就会很痛苦。泊通要去赚的钱或者是我们要做的事情,很重要的一点,就是提高产品的确定性、产品的置信度,因为你只有让客户觉得产品是靠谱的,客户才敢于去拿住。做私募管理人要跟外界传递的不是你的投资有多厉害,而是你的产品置信度有多高。
我们今年做的最大的一个选择题是,追求更高的收益还是我要确保产品的确定性更强?今年我们在后者上下得工夫会更多。我们从成立到现在,年化收益在市场当中同期相比都是非常靠前的,但问题是我们之前产品的确定性还不够好,所以我宁愿把我的预期收益率稍微降低一点,以进一步提升产品确定性。
好买:您刚才也说到策略的确定性,主观选股的确定性对我们来说就很好理解,就是找到好公司好价格,那我们如何评估泊通其他策略的确定性?
卢洋:其实量化择时也有一个增厚指数的收益,而且这个策略和价值投资的相关性是比较低的。我们去看策略频谱就会发现,价值投资好用的时候,市场是震荡市,而量化择时最好用的时候是市场有一定的趋势。它的确定性来自于每年在指数上的增厚。高频策略的确定性在于,高频基本上就没什么回撤,它下单多,但每一次赚得钱不多。收益率到最后会横着,但也是很可测的。
好买:所以我们也可以这么理解,在组合中加入量化择时或者宏观对冲等策略,是因为他们适用的场景或者是时间跟行情的配合,跟主观选股完全不一样?
卢洋:不一样。从行为和逻辑上都非常不一样。但本质上我们都是在评价ROI,而不是在单纯地赌胜率和赔率,它是在评估胜率和赔率加权以后这笔交易值不值得做,而值不值得做并不在于我一定要赢,而是说我要赢的话可以赢得多一点,输的话又输得少一点,本质还是ROI。
好买:所以泊通其实各个策略之间会形成一定的对冲关系。那您会将泊通定义为一个做宏观对冲的基金吗?
卢洋:是的。但这里面比较重要的是,我要看到宏观上的一个大趋势。我们对这个大趋势的认知是很长期、很确定的,然后在这个基础上,我们要做的就是怎么用策略去表达我们的认知,甚至细化到在每一个时间的片段上用更优的策略和工具去表达好我们最确定的观点,这就是我理解的宏观对冲。
好买:那作为一个宏观对冲策略,泊通会在宏观上专门设置首席策略或首席经济学家的角色吗?
卢洋:这个就涉及我对这个行业商业模式的理解。我认为,我们这个行业现在可能走偏了,你会发现大量的私募现在越来越像公募,越来越多的人在公开场合面对不特定的人群发表观点。
我们从最长远的规划来讲,私募的标准应该是桥水一样的机构,提供产品,而不是提供观点。我觉得我们应该是一个好产品制造机,而不应该到处去讲我的投资理念,客户可能也并不在意。客户无外乎想要一个好的产品。
从2019年下半年开始,公司的转变就是成为一个产品的提供方。我们的优势在于泊通的投资策略都是我们自己开发的,所以我们自己可以做CPU、做内存、做摄像头、做屏幕,这些东西我们都能自己做,而不用外采。所以,未来我们应该呈现出来的是整个“手机”。
我通过我的多策略组合出更好的风险收益特征形成不同的产品线的产品,在我这里没有哪个策略的失效对我有致命性的影响。未来我希望呈现的其实就是一个好的苹果手机,你说苹果手机哪个零部件是全世界单项第一的?但苹果手机呈现出的产品力目前就是最好的。
你说我的主观选股是不是最好?我觉得不是。量化择时是不是最好的?我觉得也不是。我们的国债策略、固定收益是最好的吗?肯定也不是。可能主打策略中只有期权套利我们还做的很不错。而且过往每一年都能抓住当年最大的那个矛盾做一笔很大的套利。比如2014年的可转债、2015年分级A和股票的对冲、2016年石油和石化价格的对冲、2017年在去杠杆的背景下,商品和优质股票之间的套利、2018年股息和债息的套利、2019年基本面的投资回报率和期权价格之间的套利,每一年大的套利机会我们都抓住了。
好买:在您看来泊通现在有什么需要补足的短板吗?
卢洋:泊通最大的优势在于我没有什么需要补充的短板。但是我很清楚泊通真正的劣势在哪里,劣势在于我们现在的长板还不够长,未来要补的不是短板,未来要补的是长板,我要把长板变成别人追不上的东西。我要做的事情就是我们赚的钱别人赚不了。
好买:您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
卢洋:我的兴趣爱好,就是喜欢高对抗的事物。我是喜欢有结果的东西,比如篮球、足球,首先我有我的分析、我的结果,我会随时验证我的分析对不对。
好买:如果高对抗的竞争,结果却对自己不利的话怎么办?
卢洋:只有结果对你不利才有效用,如果你分析的东西都是对的,那分析有什么意义?其实有的时候你的成长就在于不断地反省。所以做投资也是如此,就是一件高对抗、可验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