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1
疫情是一次性冲击,为什么觉得这次疫情美国的变化有点像2008年?
卢洋:有一篇文章上周末传阅得很多,提到一个观点:“这一次的行情可能会非常像1929年,不要在推土机面前去捡硬币”。但如果仔细回顾1929年,会发现当时症结问题在于社会阶层的固化和创新的不足,导致所有的市值和财富集中在钢铁和铁路这两个行业。
我觉得这次新冠疫情和2008年可能更相似:都是美元向全球收取“铸币税”化解泡沫,只不过2020年化解的是美国企业高杠杆,2008年化解的是美国房地产“次贷危机”,都是由全世界来为美国买单。
如果分别站在2020年和2008年的时点上,这两次其实都是在科技长牛、创新力持续提升的进程中的一次回调,我把它定义成“美国从1980年开启的科技型的牛市的回调,回调之后又轻装上路。”为什么?因为我并没有看见科技创新的脚步变弱了。2008年回调后为什么可以起来?原因是我们后面有4G的建设,有移动互联网的兴起,包括出现像苹果这样的公司,再次地繁荣。
2020年我们看到有人工智能的兴起,有云计算的兴起,近期下跌只是我们创新路上的小风波。所以,从基本面上来看,当下的调整并没有动摇这轮科技牛市的基础,只是美国又一次动用了美元的权力,向全世界收了一次税,用以解决它自己财务杠杆高的问题。
其实美股下跌到这个位置上,你可以看到,无论是道琼斯指数还是纳斯达克指数,在PE值的角度去看,都跌到了历史的一倍标准差的位置上——但是PB值依然在历史的中位数。说明什么?说明过去几年企业和政府动用了大量的财务杠杆,进行了分红和回购之后,虽然盈利能力保持在高位,但事实上企业的账面现金已经大幅度地减少。从财务数据上看,在好的时候体现为高效率。但是在不好的时候,就体现为你抵抗风险的能力弱。
Q2
发展到现在我们把需要关注的视角拉出来:疫情、美元、石油、政治关系图谱是怎样的?
卢洋:疫情:我认为可以控制住,只是还需要一点时间而已。日本韩国新加坡并没有停工依然可以有效控制住疫情,这其实侧面反映了西方之前对疫情面前的自大、傲慢和缺乏敬畏。
美元:美元最近回流厉害,去解决美国国内的矛盾,风险来了,美元还是美国的,不会优先解决其他国家的问题。这就是所谓的美国优先原则,每次危机来了,这个原则都让盟友受伤。而美元回流给人民币国际化和一带一路恰恰提供了最好的时间窗口。
石油:石油价格是沙特挑起的价格战争,背景是美国撤出中东后沙特没有了安全伞。因此,沙特需要重塑中东的政治格局。沙特阿美的上市取悦了华尔街,打击俄罗斯取悦了白宫,低油价取悦了中国和欧洲。沙特这一次选择了做中间派。想想欧洲何尝不是如此,贸易战初期,西方国家一边倒向了美国,这是不得不的选择。后来大家看到了中国并没有伤什么元气,而且在疫情中、在一带一路上展现出的大国责任和大国实力,不计较、肯吃亏,所以欧洲选择做中间派。英法德意选择用华为,接受中国援助,联合开发新技术,都表明了态度,都是基于市场原则并非意识形态。
政治关系重塑:全球化不可逆,但是进入到了多元政治关系的图谱中。同时,真正的G2时代来了,大家不会首选倒向美国,而是选择站中间,站在中间最有利。美国国内也是如此,分成两派。
Q3
疫情继续扩大,会不会让全球陷入通缩,中国也被动进入通缩?
卢洋:如果疫情持续不好,肯定会让一些传统的生活方式发生变化,关注变化,我相信短期看受冲击的会大于受益的,长期看受益的会大于受冲击的,就像03年的非典。
这个问题本质上是中国有没有足够的手段去对冲疫情的变化?其实是有的。包括我们的货币政策还有很大的空间,无论是降息还是降准。我们的财政政策减税降费也一直在路上。关键是我们已经表达了我们要在老基建和新基建这一块的一些政策上的对冲,但事实上这些项目还没有落地。
目前两会时间还未最终确定。为什么?本质上是在于我们要看疫情的发展情况再决定我们用多大的力度去做对冲。现在中国的位置很舒服。如果现在问题很大,可以对冲得多一点;如果问题很少,我可以对冲得少一点。无论是在经济的基本面还是在疫情的角度,我们都是占了先手,我们手里都是更好的牌,更好的牌是要先打还是后打的问题。打牌的人都知道“好牌要后打”。中国其实现在是在这样一个情况下,所以我觉得对中国的影响其实并不是很大。
全球陷入通缩是假,西方陷入通缩有可能的,如果是这样我更倾向于中国要抓住这个时间窗口,搞一带一路和人民币的国际化。这也许是我们可以大踏步前进的最好时间窗口。
任正非说,贸易战后会有一次全球人才的大迁徙,中国要把握这个机会,就像1900年犹太人的大迁徙。美国有今天就是两次世界大战里犹太人的迁徙导致的。美国的高科技看上去是高不可攀,但是也许几个人才的迁徙,就可以逆转这个优势,就像当年的钱学森、邓稼先。
越来越明白一句话,任何事情发生都是两面性。处理的好坏事变好事,处理不好好事变坏事。这次危机也许是中国最好的机会,手里的牌够多够好,我们的牌完全没有打出来。
Q4
外资流出A的影响及国内资金南下的意图?
卢洋:现在全世界都面临美元去回流,美元回流到美国去救美国的问题。所以,美国的投资者这个时候也知道中国很便宜,但是要选择保命,所以必须短期撤出A股。从长期来看,这一定是历史当中的一个小波折,因为中国现在GDP的情况是占了全世界的17%,中国基本上会奉献全世界经济增长的一半。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的外资在A股里面的持仓比例不到2.5%,在流通盘里的持股比例不到4%,这是一个巨大的GARP,相当于你在整个一篮子权重配置当中,你把最好的一块资产给予了非常低的一个权重,而且你很难用其它资产去代替这个GARP。所以,从长期来看未来一定不断地有外资,不断地有全球配置的资金会流入A股,因为中国的资产吸引力最佳是全球的公认和共识,但是短期来看它们撤出也实属无奈。
国内资金南下,我更倾向于解读为资产配置荒和港股定价权之争。港股跌到现在,基本面不坏,但是估值又这么低,这种资产可能是保险公司去cover掉过往4%分红类保险成本的更好的一种方式,危机中敢于抄底的是他们,不得不抄底的也是他们。可选标的则是类债券的公司、高分红的公司,险资现在在港股去买了这种公司,一方面可以去享受到高额的分红;另一方面,等疫情过去了,可能还有股票价格的涨。这是资金南下最大的动力。
从历史上来看,当利率大幅度地下降,尤其是当出现零利率情况的时候,一般资产体现为先跌后涨。先跌的原因是大家不知道为什么会零利率。美国这一次把利率直接从1.25%降低到0.25%以内,其实是让全球的投资者产生了恐慌,所以资产会下跌。但从长期来看你会发现,无论是好的高分红还是核心资产类的这种股票,未来都会有巨大的涨幅,因为这个时候它从长期的折现率的角度去说,它的折现率会大幅地降低,因为用股息债息比相比会发现,和债券相比,我的股票分红就会显得特别值。其实这个也是南下资金去抄底的硬逻辑,这也是我们未来资产配置的一个重要的方向。
我们上周也在做这样一件事,从A股腾挪仓位到港股这边。我非常认同资金南下去抄底的逻辑。所以,在这个过程当中,A/H股的溢价水平在130%以上的时候,陆续地会去降低一些A股这边的仓位,同时买入一些港股这边的仓位。在这个时候我觉得港股和A股之间如果是低于125%,A股这边优势会多一点。但是大于130%,港股的优势会更多一点。尤其是这种变化是在短期,更适合用这种方式去赚一些情绪的钱。
2020年3月24日